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悄悄消逝后,忆往昔,我们离开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儿时已有多年之久了?
蓦然回首,那每日回荡在林间的蝉鸣、门前那棵无论冬来还是夏去都默默陪伴我们的枣子树、铺满荷叶的池塘、被炊烟缭绕的村庄、站在原地目送我们背影却迟迟不肯离去的老人们,都还在吗?
那些年已成为了过去,稀释在了时间的长河里,或许在多年前我们内心就已经深知在多年后会成为遗憾,但依然越走越远,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留给了儿时一个背影。
那些年的夏天到底有多快乐?
那些年的夏天,是期待的。
儿时记忆中的那条被大树遮蔽住的田间小路,是曲径通幽的,林间的蝉儿低饮清露,蝉声清脆响亮,在蝉的叫声中小路显得更加幽深僻静,树叶时而摩挲着我的额前,我伸手去抓却又被风调皮地拽走了。
每次回到家乡,我都顺着那条小径一直朝北走,因为走出那条小径的尽头就能看到魂牵梦绕的家,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我满怀期待,想到便满心欢喜地跑进了幽深的巷子里。
后来才知道,那条小径已经不在了,变成了高高的水泥路。
那些年的夏天,是调皮的。
儿时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个梅雨时节,村庄都沉浸在水幕当中,家家户户都被烟雨笼罩,阴雨连绵,门前的池塘水涨,蛙声不断。
夏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猛烈地打在房顶的青瓦上,又重重地跌在台阶上,特别的肥厚,瞬间汇集成一股小溪水,流向门前的院子里,滋养着番茄、黄瓜、茄子与豆角,还有那躲在叶子里时不时露出触角的蜗牛。
我和小伙伴们脱掉雨靴,赤着脚,调皮地奔跑在雨水里,欢呼着,雀跃着,兴奋地踩着脚下的泥水跳跃着,溅起高高的水花,裹挟着一群稚嫩的笑声跑向池塘边,折下荷叶戴在头上,老人们举着雨伞在我们身后追赶着,好不热闹。
后来的我们,在夏雨来临时,只能站在窗户里看着条条大路上的汽车飞驰而过,出门时才发现也没有了雨靴。
那些年的夏天,是清凉的。
夏日的夜晚,清凉如水,月明风清里,疏星稀雨下,鹊惊了蝉鸣,稻花飘香着蛙声一片,还有那不远处的一片花香弥漫。
村庄的青瓦片上炊烟袅袅,懒散地飘向天空,飘进了远处的树林里,烟雾缭绕中,星星和月儿若隐若现。
儿时印象中的奶奶每天都围着灶台忙碌着,每当炊烟飘进村庄的上空时,在外游玩的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奔向自家的厨房里,脚尖起来,一双馋眼好像要望穿锅盖,把铁锅里的美味勾到馋嘴里。
村庄更闹了,炊烟更密了,更浓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的枣子树下,听着田野河溪传出来的蛙虫叫声,此起彼伏的蝉鸣,沐浴着玉米,毛豆清甜气息的习习凉风,悠闲的说话,悠闲的歇凉。
夜色渐浓,家家户户进入梦乡,老灶台也静了下来,灶膛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禾余烬,对着清朗的月色,对着酣睡的农家人,扑闪的点点火星,梦已经潜入了村庄的怀抱。
后来的夏夜,举头便是高楼大厦,儿时看到的星空成为了家乡院子门前那井口般大小。
那些年的夏天,是遗憾的。
离别它是容易的,再要见到它就很艰难。像流失的江水、凋落的红花跟春天一起回去,今昔对比,一是天上一是人间。
每每想到他们手摇蒲扇,躺在摇椅上的样子,我就想起儿时留在老人耳边的誓言,是陪在他们的身边,度过一年又一年。
“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等有时间就回去。”
“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几天就回去。”
“老伴,孩子们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
然而,时光在,夏日的夜晚在,那蝉鸣、蛙噪也在,我们也还在,然而他们却不在了,我们的背后再也没有了目送我背影离开之后依然迟迟不肯离开的他们。
是啊,都说有时间就回去,过几天就回去,我们总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总觉得还有时间可以看到门前那棵无论冬来还是夏去都默默陪伴我们的枣子树,还可以闻到村庄里的炊烟缭绕,那些站在原地目送我们背影却迟迟不肯离去的老人们也都会一直在,然而……
那些年的夏天,终究还是成为了照片。
如果知道有一天老人们会成为冰冷的照片,我们应该转身多抱一抱他们,以至于不会成为我们以后不可弥补的遗憾。
其实从何时,老人们开始看我们的脸色,说话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我们不高兴,从何时他们的青丝变成了白发,从何时他们的眼角布满了皱褶,从何时他们开始步履蹒跚。
当我们还在责备他们对我们的唠叨时,当我们还在责备他们不停地给我们打电话时,当我们还在敷衍他们不解的问题时,他们已悄悄地变成了没有温度的照片,留下我们一世的遗憾。
趁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携上家人一同赶往家的方向,走一走儿时的路;
趁天气正好,时间正好,回到老人身边,想对他们说什么就去说什么;
趁时光未老,岁月静好,回到老人身边,想对他们做些什么就做什么。
趁他们都还在,常回家看看。
围在他们的身边,说说儿时的趣事,聊聊生活的烦恼,“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愿你,愿你们,愿我,愿我们,都不要再多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些年的夏天,是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