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我家的后园有棵枣树,成熟时脆甜可口。每当这个时节,便引来许多嘴馋顽皮的孩子甚至成人。
在我们那里,有句俗话叫“鲜瓜李枣,谁见谁咬”。偷摘别人家的瓜果李桃之类的东西,并不算十分丢脸的事。
这棵枣树,载在我家的堂屋后面。当别人在用棍棒或砖石投掷枣子时,不免砸坏了屋顶上的瓦。砸坏的瓦当时看不出来,只有下雨时,才会从屋内发现。雨小时不易觉察,雨稍大时,雨滴就会从屋顶上滴下来,打湿桌椅。父亲很是无奈,叹息说:“刨了可惜,留着惹事”。父亲年年都说如此的话,但枣树依旧长着,大家依旧偷食枣子。父亲年年都得去换屋顶上的瓦。
有一年,我家的烦心事不断。本来很拮据的家境变得更加窘迫。家里甚至拿不出买盐打醋酱油的钱。我们兄妹想买铅笔、橡皮,更成了一种奢望了。母亲需经常去邻居家借几根火柴点火做饭,借的次数多了便不好意思,便趁邻居做饭时,拿把柴草去引火做饭,日子过得很难。
眼看枣树开花,母亲心中便生起了一种希望。希望脆甜的枣子能换点钱贴补家用。然而。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日子依旧艰难,母亲只好东挪西借维持生计。不过,那棵枣树,那总是一种希望,它引领着我们不断地向前走。
等待的日子艰难地过去了。枣树也在春风夏雨中生长着。花开不久,开始时米粒大小的枣子已经变成了纽扣般大小了。到了农历七月份,枣子已成形,只是味道有些涩涩的。不过,这时候便有馋猫们来尝鲜了。
因此,母亲告诉我和弟弟、妹妹看好枣子,不让别人再糟蹋了。于是,我们兄妹放学后,只能在家中的后园写作业、做游戏,不敢离开一步。那年的枣树也格外争气,枣子挂满了枝头,比往年结的多出了很多。我和弟弟、妹妹谨记母亲的叮嘱,不敢半点马虎。枣子在我们兄妹的精心看护下,顺利的成熟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母亲决定明天五更天打枣,我们的看管任务才算结束。
五更打枣是我们这里的一种习俗。其中的原因,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大凡有枣树的人家都是选择这个时辰。我猜测或许那时辰的枣子容易摇落,不易摔坏;或许那时别人都在睡梦中,不会发现自己的收获了多少枣子;也许是其他原因。一家人三更天起来打扫树周围的地面,坑坑洼洼、不干不净的地方便用苫子或席子遮盖上,以免弄脏了鲜枣。一切准备停当后,我便与哥哥爬到树上打枣。开始时,我们是摇晃树枝,二人使劲时节奏相同、协调一致,便于发生共振。一开始摇动,成熟的枣子噼里啪啦得掉在地上,那声音就像下了一阵硕大的雹子一样,枣子和树叶几乎铺面了树周围的地面。妹妹在树下缩着头,生怕被枣子打着。有的枣子打在她的头上,直喊痛,那样子很逗人,大家便都高兴起来。有些顽强不屈的枣子是摇不下来的,第二步便是用竹竿子打枣子,这时往往打落的叶多枣少,不如开始摇晃时那么诱人啦。
捡枣子要用半个小时以上。摔坏的、被虫咬的都要筛选出来,掉在脏地方的也要单独存放,单独洗涤。
那年收了两框鲜枣,足有二、三十斤,比往年多收一倍,一家人都很高兴。母亲还说到了腊八那天,在树上多抹些米饭犒劳这棵树,这样来年会有更多的收成。
母亲洗了部分枣子,煮熟,我们全家分吃了一些。等到第二天早晨,又给几家邻居分了几瓢。大爷和叔叔家离我们远,照例给他们送去一些。往年送完人后,枣子所剩了了,其余的便被我们零吃解馋了。
因为枣子收得多、日子又紧,拉了许多饥荒。所以母亲决定拿到城里去换钱,来缓和紧巴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