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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不仅仅是装饰

我对数字不敏感,是真正的不敏感,以至于从小就害怕算术,后来就害怕数学。像两个人在操场跑,一个人先跑另外一个人后跑,什么时候见面这样的题目,几十年之后都做不出来,更不要说一个大桶放水一个小桶接水然后又如何的题目。

我知道数学的美,知道数学和人生的亲切关系,但是,无论如何都对数学不感兴趣,也就对数学好的人特别敬佩。高中时候同班同学,一个和我们家同样困难的男生,那个脑袋就是一个数学脑袋,后来去北大读书,再后来做了很大的生意,在我们一帮同学圈里面很有影响。

所以,当我一个北方的朋友用了一点特别的时间,给我亲手织了一条围巾,告诉我就三两很细的羊绒线,98行棋盘格,一行11个,一共个大小不一的格子时候,我竟然还用计算器来计算98乘以11的数字,是不是就是个格子,也可以见得我的愚笨。

我不知道织这样一条围巾需要总共需要多少时间,颜色极讨我的喜欢,就坐在那里想起三十多年前在湘江岸边的事情,那个时候刚刚读大学,又是秋天,柳树的枝条低垂着,江水古老而永恒,教书的舅舅送了我一条围巾,等我围上去以后,样子也挺像舅舅的。这是母亲常常说的话:“外甥多像舅”。

我那时候除开读书,还是读书,在南方的秋日里,坐在江边读书,围着围巾。现在看见自己从前的样子,有一种重返过去的不安。北方的朋友并不知道我喜欢围巾的,更不知道我喜欢这种近乎一个六十岁的男人性格的颜色,所以,这样的围巾便一下子俘虏了我的生命。

我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彼此没有见过面,季节上又正好相反,她那里立春的时候,我这里的树叶就有些微黄,风也柔和了很多,天空辽阔而明朗。围巾系在脖子上,穿着麻纱的衬衣,我还戴着一顶圆形的小草帽,胡子也有好几天没有刮了。我依然带着一本书,依然像玛丽·奥利弗一样,带着一支笔和一张纸,用手记录一些零碎的印象,就如树叶零碎地记录阳光的影子一样。

记得去年去埃及的时候,那么猛烈的阳光,白炽得耀眼的沙漠,地方上的导游依然系着一条围巾,后来就去当地的集市,也给自己买了好几条围巾,在漫无边际的炎热里系着围巾完成了一次印象极为深刻的埃及之旅。以至于后来看自己的照片,觉得系着围巾的比没有系围巾的自己更加值得细看,那种轮廓多少有些四处行走风沙扑面的沧桑。

我的一个朋友去过意大利,就和我分享意大利男人如何在夏天系着围巾特别耐看的事情,然后就极力主张我也系围巾,我就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我的皮肤太黑或者用一条围巾来掩饰一些其他的不足。“那倒不是”,她看着我,手里的画笔停下来,接着说:“就是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男人,系一条围巾挺有味道的。”她朝我微笑,似乎希望我能够懂得这一层意思。

在生命的某个年龄阶段,给自己一条围巾系着,倘若旷野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自己,这围巾就会格外夺目起来,带着一种很老的样子。我是喜欢这种老的感觉的,正如读纸质的书,只要不远宁愿走路的体验,随时用笔描述关于生活的印记。

《第五项修炼》里面有一句话“关系比东西更根本。”围巾不仅仅是装饰,哪怕是装饰,也一定泄露了系围巾的人的性格和形象的。我相信时间的奇妙安排,会让我走在佛罗伦萨的艳阳下,系着围巾,橄榄树的叶子会簌簌而响;我相信某一天就会一大早起来,沿着北方古老乡村的小路,看那些枣子树成熟的院落,几只家雀突然间窜飞到不远处的小麦地里,我会抬起头来,凝神于辽阔的旷野,系着围巾……

作者:毛歌(韶山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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