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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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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炊烟#作者:苏银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树也如此,也是适宜水土的追随者、生存者。家乡是“枣乡”,枣树无处不在:河畔,沟楞,田埂,房前屋后……凡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一棵两棵,一趟两趟,或者成片成片的枣树林。初夏萌芽开花美,秋后硕果压枝低,枣树给一望无际大平原带来了勃勃生机。冬春季节,闲下来的枣树,枝桠交错,站立在田野之上,成为大平原最忠实的守望者。

家乡属盐碱滩,多贫瘠不毛之地。柳树、榆树、槐树等树种不能称作主流,沟畔河边上偶尔可见三五棵,稀稀落落,不茂密不旺盛。唯有枣树不挑不拣,不离不弃,与经年野生的红荆条、黄蓿菜、卤蓬一起,蓬勃生长,算得上鲁北大平原上最强盛最庞大的植物部落。

大平原,是枣树林厚重的依托;枣树林,是大平原引以为傲的唯一子孙。

家乡的枣树以金丝小枣为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品种,如无核儿枣,婆枣、铃枣、躺枣、酸枣、鬼酸枣……如此种类繁,令人眼花缭乱。其实,模样如何辨别,果实孰优孰劣,只有整日与枣树厮守的枣乡人才能说得上来,才能说得准确。

奶奶家房子在胡同南头儿,院子里有棵古老的无核儿枣树,根深叶茂,树头遮避了半个院子。夏天,枝翠叶绿,凉风习习,树荫下是奶奶做针线活儿的好地方。奶奶端了针线簸箩,戴了老花镜,绱着她自己的一只小裹脚鞋。别看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仞针穿线依然很麻利。枣树长出的无核儿枣,扁平状,掐腰细,咬开无核儿,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我自小有吃枣不吐核儿的习惯,奶奶和娘担心我让枣核儿给卡着噎着,反复叮嘱我吃枣时不要慌,一定要细嚼慢咽,千万记住要吐核儿。我总是不以为然,每次照样狼吞虎咽连核儿咽下肚。吃奶奶家的无核儿枣,正好打消了她俩的顾虑,我可以放心地摘来大把大把吞吃了。

其实,吃枣不吐核儿的后果,我不是不知道。我们每次去南洼里看枣时,诅咒偷枣的小毛贼,有几句顺口溜,我从小就会唱:

偷枣儿的,

连核儿咽,

医院,

一花花了二百万,

你说上算不上算……

奶奶认真对待无核枣树上的每一颗枣子。被风儿吹落的,熟了自行掉地上的,被虫子咬了蔫蔫的,她也不嫌弃,统统捡拾采摘下来,放在一张苇箔上晾晒着。无核儿枣晾好了,红扑扑油嘟嘟的,放进嘴里肉乎乎的,十分香甜。奶奶把那些枣儿放进布口袋了,扎上口儿,保存起来。到了年下,拿出来蒸年糕枣饽饽。这些年糕枣饽饽,与年五更的饺子包子一起,被当作过年时不可或缺的礼物,拜年一定捎给大姑二姑。吃完饭离开大姑二姑家时,她们总是把包袱里的枣糕饺子留下,换上她们家年五更的饺子,让我们捎给奶奶。见到了姑们捎来的饺子,奶奶仿佛见到了大姑她们一般。

我家住胡同最北头儿,大门朝东。西院墙外有两棵高大的婆枣树,树身粗壮,枝条繁茂,靠近一个大水湾,盛夏时节枝叶能遮住半湾水。枝头有蝉雀鸣叫,树下有鸭鹅戏水,是村子里风景最好的地方。八月十五前后,枣儿熟了,红彤彤如珍珠玛瑙般缀满枝头,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我和会来、如意、八什儿几个伙伴,常常蹬着院墙、踩着猪圈,爬上树去摘枣吃。树梢儿晃晃悠悠,大红枣儿“扑通扑通”不断掉进湾里,引来三五只鸭子,扎着猛子寻找,且“鸭鸭,鸭鸭”地叫唤着。猪圈里的大花猪也来凑热闹,哼哼着在圈里撒欢儿,直搅得尘土飞扬。

站在高高的树杈上,我们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头顶上,太阳明晃晃的,天空蔚蓝,偶尔有鸟儿飞过。我们身边茂密的枝叶间,白背儿的,红腚门儿的,熟透的,糖心的;还有对巴儿枣、鼻子枣……各色枣儿在阳光下列阵——在树下,我们难以见到如此美妙的景致。

屋后大街上一溜儿枣树,大约七八棵,其中一棵酸枣树十分茂盛,叶子颜色明显比其它的枣树更暗红一些。爷爷说,那酸枣树还是他年轻时栽下的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炎炎夏日傍黑天,吃过晚饭的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此,搬了马扎儿,拎了蒲毯,拿了蒲扇,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男人们凑一帮儿,抽着烟,侃大山,扯东拉西,声如洪钟震天响;三五个婶母大娘围拢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闹着,笑声不断,简直就是一台戏。我们孩子们,根本不屑于他们的谈话,我们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小跑着追赶带着灯笼的萤火虫,看黑黑的蝙蝠在树下低飞嘶叫,或者瞅着天空高悬的一轮月亮,安静地想着大人讲过的月宫里的故事,寻找着嫦娥和桂花树的影子……远处的蛙鸣,高亢悠扬,经久不息;近处的蝉声,高高低低,时断时续,把夏夜的幽静衬托得恰如其分……

家乡有“七月十五半红枣”的说法。七月十五前后,“哧溜哧溜”爬到酸枣树上,摘一颗暗红色的酸枣放进嘴里,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一下子溢满唇齿,即使酸得倒牙,也不在乎。其实酸枣再酸,也没有我家石榴树上的石榴酸。不用多,只一颗饱满的石榴粒儿吃进嘴里,足以酸得我打“战战”。平时只要看到石榴或者想起石榴的样子,我的口水就会源源不断。

有一年秋上,邻居家秋生嫂子,不知咋的,忽然喜欢上了我家屋后的酸枣儿。她的婆婆堃婶子,常常领了她来到树底下,摘上一小箢子。娘也挑了又大又红的摘下来,隔三差五主动给送过去,闹得我都有点嫉妒眼热了。后来,娘解释说,你不知道,你秋生嫂子有喜了,就是肚子里怀了小宝宝儿,整天吃不下饭,就喜欢吃点酸的东西。长话说,酸儿辣女呢,你婶婶死心塌地准备好了抱大孙子哩。

说这些话时,娘满面红光,一脸的期待,她是真替婶子高兴呢。其实,街坊邻居祖祖辈辈在一起住着,不论谁家有了喜事,都是大家伙的,都是全村的。

上了小学后开始写作文,老师经常讲要写身边人身边事,要学会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按照老师教导,家乡的枣树便经常出现在我的作文里。我通常这样写枣树:它是家乡最常见的一种树,它不挺拔,也不美丽,甚至乍看还有点丑陋,但挡不住我发自内心的赞美。枣树的美,美在精神,美在风格。谁能像她一样,默默无闻,安于贫瘠?何况,为了奉献满树硕果,每年还要忍受“刀割棒打”之苦(指家乡人用刀子枷树,用杆子打枣)。

生长在渤海滩上的枣树啊,沉淀了渤海汉子们不畏贫苦、顽强抗争的脾气品格。靠着这种品格,枣树与渤海滩长相厮守,默默守望,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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