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村儿里上的幼儿园,在村儿里上到小学四年级,然后转学到隔壁村儿上完小学五六年级和初中,又到县城读完高中三年。为了我的学业,到高中以后我们一家人举家搬到学校附近,过程中最委屈的当属我们在老家养的狗“黑豹”,一向威风凛凛被宠着惯着的它只能留守在家。因为它只接受我爸妈的投喂,我爸妈有时候又没办法每天回去喂它,它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无人的时候占领了沙发,占领了床,耐心耐心再耐心,等待等待等待再等待,一条狗撑起了一个家。可能在它眼里,当时我们一家人以我为中心做的安排,一定是为了什么很重要但也很可恶的事情,重要到我们可以离开家,可恶到我们选择不带它。
我的童年是非常充实和快乐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春天的时候我跟在我爸后面装模作样地到菜园子里帮忙,摸摸这株秧苗摸摸那株鼓励它们快点长大快点开花快点结果。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杏花开了、梨花开了,记忆中小时候春天的风都是轻轻的柔柔的甜甜的香香的。夏天的时候我一边跟在我哥后面到山上摘桑葚,到河里捉小鱼,一边在心里合计着菜园子里的甜瓜哪个又可以吃了。露水还没褪去的一大早我老爸把刚摘的甜瓜切好放到我嘴边,就这么被冰得一机灵,寻着味儿我就知道该起床了。
每年夏天我们家房檐下会住进两窝麻雀,我就一个大凳子再叠一个小凳子再叠一个小凳子然后踩上去隔三差五把鸟蛋和鸟巢都掏出来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再给鸟家长放回去。就这么多看几次,我就能把三五颗鸟蛋看到破壳,看到三五只光秃秃的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鸟,看到它们长出翅膀羽翼丰满,然后我就再也捉不住它们了。秋天的时候我继续跟在我哥后面到山上摘酸枣,到屋后打核桃,到我邻居大哥家打枣吃。一杆子下去就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局部“小雨”,几杆子下去就是一场瀑布一样的倾盆“大枣雨”。我就远远地咯咯咯地笑着跳着拍手叫好,偶尔一颗枣子飞过来砸我脑袋上,我就把手里的两把枣子扔掉,吐掉枣核,把这颗枣子用手擦擦,然后气呼呼地把它塞进嘴里认真吃掉。
等到了冬天,妈妈就用取暖的火炉给我和哥哥烤红薯,下过雪之后炉子格外暖和,红薯也糯糯的甜甜的格外好吃。推开门,白茫茫的一片,老爸拿着大扫把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拿着小铲子帮助他,不一会儿老爸又得返回来再扫一遍。
到我两三岁的时候是哥哥开始读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就开始左边一个孩子右边一个孩子对我俩进行启蒙教育。我从不吝啬对我母亲的赞美和感激,她正直、善良、隐忍又坚定,不管也不参与旁人是非,低调谦和,大度包容,乐观温和,妥当聪明,一门心思放在教育我爸、我哥和我上,也把我们三个教得很好。特别是面对有时脾气火爆做事毛手毛脚的老父亲,我妈依然能和他很好地配合,能给予他体谅和理解,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并让我爸认可她,她是真正的温和又很有力量的人,也最终很受大家的尊敬和喜爱。她是我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
妈妈反反复复给我和我哥讲的三个寓言故事是《小马过河》、《农夫与蛇》、《狐狸和小鸡》,她能背很多古诗,能讲很多故事,她喜欢在自己做饭的时候唱歌,多数时候妈妈的歌声都是轻快明亮婉转的,不知不觉就能把爱和幸福伴随着歌声和进面里。偶尔妈妈的歌声会很悲伤,虽然不知道她在唱什么,但我和哥哥很敏锐地知道,中午我俩要乖乖地硬着头皮吃饭了。
我的人生就这样一天一天安安静静又活蹦乱跳地展开了。终于来到这一天,妈妈牵着我的小手把我送进了幼儿园,她偶尔会跟我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局促,看看其他家长,觉得自惭形秽不如别人,看看其他小朋友再看看自己家的这位怯生生的懵懵女孩,也觉得平平无奇实在没有特色。所以她当时心里暗自许愿说希望老天爷能保佑和照看这个小女孩不要被老师同学欺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普普通通长大就好了。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证明,老天爷当时肯定是听见并应允了这位当时毫无办法的妈妈诚心诚意的请求。我就平平无奇地在幼儿园长大,其他小朋友都有奖状,但是我没有,我就懵懵地快乐地继续在学校玩耍。
到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期末考试考得比较好,我终于领到了人生中第一张奖状,但因为过于激动在回家的路上把奖状撕破了,我就一路飞奔着拿着这张破奖状跑回家里,直到今天我爸都记得他在门口迎接到了因为一张破奖状而无比兴奋无比骄傲的宝贝女儿。后来他依然帮我把这张奖状认真地贴在我的书桌前,我不太记得我当时的心情,但想象中应该是很得意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终于我也有了一张奖状!为我鼓掌!也就在这个时刻,对我来说,标记人生的尺度不再只是自由、玩乐,不再只有蚂蚱、瓢虫,更多的要求和标准在向我涌来,让我觉得有趣和好玩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王一一说